2012年9月9日星期日

我们应当如何面对强权文明? 2007-08-02

        前些天,一位朋友带着欣赏的心情传来一篇名叫《黎巴嫩战火之耶路撒冷日记》的文章,并且评价说,很久没看到这样的好文章了。一开始我也未经意,随手搁在一边,但后来抽空读了一下之后,便觉着越来越不对味,越来越感到这是一篇欺骗性很大的文章。它居然骗得我那位传文章的朋友大呼叫好。这种现象表明:当前在很多中国人的头脑中,价值观判断已经出了问题,我们已经不知如何正确地表达感情和明辨是非了,特别是包括此文作者在内的一些高等学者。        前几天的新闻报道已经报道说:以色列以十几个士兵死亡的代价,使黎巴嫩陷入损失几十亿美元、300多人死亡、上千受伤、几十万人逃难的几乎瘫痪状态。三四天过去,事态不知又发展到什么程度。从中央电视台的国际新闻报道中,我们可以看到黎巴嫩这些天里正在遭受空前未有的灾难,整个国家几乎有被摧毁的可能,数万名外国侨民已经塞浦路斯撤走,大批难民进入叙利亚和约旦。        然而在这篇简称《日记》的文章里,丝毫看不到作者对黎巴嫩人民苦难的联想和思考,眼前浮现的只是以色列的五星级酒店、高级宴会、餐馆中钢琴优美的旋律、漂亮的校园、以色列学者刻苦的读书声,以及以色列人民是如何以平静的姿态对待正在发生的战争。        这篇日记从一个侧面告诉我们:尽管黎巴嫩几乎已经全国停业,但以色列国内却安然无恙,人民仍然在悠闲的生活工作和学习。这就是强国与弱国战争的局面:一边已经血流成河,妻离子散,一边却歌舞生平,悠然自在。        就在以色列人轻描淡写的优雅之外,另一个国家和民族已经遭受了巨大的灾难。从这里可以看出一个道理:强国在轻歌漫舞中就可以给弱国带来致命的打击。但是,这一点作者似乎丝毫没有想到和感受到。作者显然已经属于强国世界的人了,因此在他的感觉中只有强国的优雅,却丝毫想不到贫弱民族的苦难。在数十万黎巴嫩人经受死亡威胁和财产损失之时,他心中充满的只是对以色列人文化的欣赏和崇敬。        看看他是如何陶醉在无酒精冰镇黑啤的呷饮中,如何沉醉于结业晚宴所举行的地点:市中心一家有名的烤鱼馆。看看他是如何浓墨重笔地描写晚宴上的主菜:“蒜蓉汁烤红鼓鱼,那鱼段的脂肪留得恰到好处,吃起来鲜嫩无比,香气扑鼻,唯一的遗憾是黑胡椒研得太细了一点,吃起来缺少若隐若现的辛辣感觉。北方战事正酣,不过是两百公里之外的事情。而此刻我坐在耶路撒冷的夜色里,唯一的不满是美味烤鱼里的黑胡椒研得太细。”        200公里之外就是战争,就是死亡,流血,就是摧毁,灭绝。然而这位身居异国的黄皮肤的中国人,却完全陶醉在发达国家的物质文明之中,却能以比以色列人还要优雅、欢乐的姿态在大嚼大饮,甚至嫌乎“黑胡椒研得太细”。这还不够,为了记录他在以色列度过的这段宝贵时光,他还能津津乐道地将自己的这些兴致用日记形式写成文章,以供他人欣赏。        这种表现除了象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进城农民,竭尽炫耀之能事,哪一点象一个研究古代文化的学者?        我相信他在这一过程中丝毫没有考虑到不同读者不同的感受,正如他丝毫没有考虑黎巴嫩人民的苦难一样。当我们从电视上看到黎巴嫩的惨状,当我们得知弱国蒙受的巨大生命损失和经济损失,我们怎能从这篇文章的优雅中潇洒得起来!        中国人看了此文后都感到不是滋味,如果让阿拉伯世界的人看了这篇文章,他们会对作者有何等感受!因此,我不是不愿意让作者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情感,我更没有权利剥夺他人拥有的思想言论权利,只是提醒作者考虑一下不同读者的心情,以及作为中国人应如何对待国际纠纷。        我们毕竟是发展中国家的人民,我们命运与世界上那些弱国曾经相似,我们都经历过同样的遭遇,我们都是曾经遭受过现代强国文明惩罚的苦难者。这样国家的人民似乎应该多一些同情心,少一点阿谀和崇拜。物质发达并不一定意味着精神文明。我们怎能以强国者的身份去附庸风雅呢?        现代科技的文明足可以使发达国家文明到可以平静地屠杀,不动声色地杀戮。难道我们能去欣赏强国的这种平静或“高级残忍”吗?什么叫冷血?冷血就是进化到可以不动声色地杀人,甚至可以优雅的地消灭生命。这就是高级文明对待低级文明。        大概这就是现代文明,这位作者不幸已经跟着改革开放的步伐进入了发达社会的“现代文明”,以致可以悠闲地欣赏战争中的以色列,甚至200公里之外的流血和毁灭。但我想,您自己可以欣赏,但不能给读者愤怒,特别是不能因对发达国家物质文明的崇拜,而忘记了一个发展中国家人民应保持的距离。        世界上存在着不同文明,如果各种文明不能相互理解沟通,国际冲突永远不会消失。而当今社会达尔文主义主宰的世界,公理只剩下一个:力量决定一切,落后就要挨打。如果这种丛林文明继续主导世界,世界只能陷入悲惨之中。        当今的中国,充满了伪文化,那些看似高雅、漂亮、有文化的,恰恰是冷漠、残忍和无耻。因此,我不能沉默。我要提醒作者,在赞扬以色列民族的一些优点的同时(这些优点的确使他们富裕强大),也要想到黎巴嫩人民的苦难。如果中国人连同情和怜悯都不存在了,那么我们的命运也好不了哪里去。        中国人要学习世界上的优秀文化,但不能由于因浸润于发达国家的物质文明而沾沾自喜,而忘记了更宽视角的综合思维和感情表达,给人以浅薄、势利和冷漠的感觉。        因此,这是一篇思维肤浅、表现轻佻的文章,实在不值得赞赏。       大军兄:       仔细地拜读了仲大军:《我们应当如何面对强权文明?》,深为赞同你的批评观点。这是中国清醒的思想和呼声。然而,我们国内的一些所谓“学者”早已是强权政治的鼓吹手,基本的人类道德价值早已为权和钱所吞噬,这是极其危险的。        感谢你经常发类《观察》。希望少工作,多活动,身体和家庭为至上!附上的是我在新加坡《联合早报》上的一个小评论《中东政治与世界政治》。

   中英,   中东政治与世界政治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庞中英   2006年8月14日     最近以色列和以黎巴嫩为基地的真主党之间的持续暴力冲突,引发了中国一些人的国际政治联想和评论,认为此次新的中东冲突,反映了国际强权政治的本质,显示了国家的军事力量,即所谓“实力”,在决定战争与和平问题中的中心性质。     中东冲突到底反映了什么样的世界政治的本质?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建议读者,有必要明确地区分三个概念:国际政治、地区政治和世界政治。     国际政治,即国家之间的政治是一种很狭窄的政治,是世界政治中一个重要性在不断下降的组成部分。当今的世界政治中,不断出现和增长的形形色色的非国家行动者(行为体),发挥着很大的作用。   地区政治是在某个特定的地理空间的政治,如中东政治,这种政治常常为人们简单地归纳为、甚至错误地理解为一种地区范围的国际政治。   中东政治是地区政治     世界政治是一个更加宽泛的、比较科学的概念,它包括了具有世界意义的国内政治、地区政治,以及我们通常知道的国际政治,还有日益为人们重视的由于全球化而具有世界性质的各种政治。     须要说明的是,“国际政治”或者“国际关系”这类在欧洲有些过时的术语,在中国却长期地以讹传讹地流行。其本义被不断地糟蹋、滥用。许多人,尤其是那些所谓对“国际问题”感兴趣的人,不知为何,对“国际”二字盲目、盲从,居然情有独钟。     以中东政治为例,这里国家行动者(即参与中东地区政治的各个国家)的作用是很大的,但国家行动者的作用在多数情况下只是表象。不管喜欢与否,在中东,每个国家的背后均有非国家的巨大力量和决定性影响,国家不过是这些非国家力量发挥作用时某种必要的政治形式而已。这里,宗教、意识形态、民意、非国家的政治组织的作用,也许超过了国家的控制和影响。     这次以色列和真主党的冲突(“黎以冲突”是个错误的叫法,这个错误反映的是一些人们心中挥之难去的“国家中心主义”情结),确切地说不是经典意义上的“国家之间的冲突”,而是以色列与一个社会力量真主党之间的冲突。     据一位执教于贝鲁特美国大学的真主党研究专家的看法,真主党组织严密,具有强大的民意基础,既是黎巴嫩国家政治的一部分,但同时,真主党本身又远超越黎巴嫩。据各种报道,该组织与中东地区的整个伊斯兰什叶派、与巴勒斯坦抵抗力量,以及伊朗、叙利亚等伊斯兰国家,有着密切的政治联系。真主党是中东的一个地区性力量,而不仅仅是黎巴嫩的一支国家力量。     不仅如此,在战争与和平问题上,真主党也许得不到一些伊斯兰国家的支持,但目前真主党、巴勒斯坦人同以色列的冲突,却不断涉及一个根本的问题:文明(以色列的西方文明和伊斯兰文明,或者所谓“种族”冲突的继续)。以色列和真主党不过是不同的文明和所谓不同的“种族”的化身。这使得诸如埃及等不愿同以色列冲突,以及同美国存在战略关系的阿拉伯国家,也对以色列入侵和暴力坐立不安。     中东政治是地区政治。一般人把地区政治看作是所谓“国际政治”的一部分,因为他们看到了中东政治中的各个国家。但各国之间的政治,怎么不是国际政治呢?     地区政治中包括国际政治。以色列和所有阿拉伯国家以及巴勒斯坦之间的政治是国际政治,美国等外部国家力量的存在以及分别对阿以的影响是国际政治。但是,用国际政治来概括中东政治就太简单了。国际政治的现实主义学派在解释中东政治时常常非常感性,过分看重国家之间互动、军事力量的重要性,一到深入的实质,特别是其中的复杂的社会因素,就显示出其理论的贫困和局限。   中东冲突折射世界政治趋势     非国家行为体的大作用本来就是存在的,特别是在中东地区。如今令一些美国人谈虎色变的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怎么也归结不成为国家力量。美国人的所谓“反恐战争”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国际战争,而是美国与一种非国家力量之间的冲突,是新型的世界冲突。     在认识当今世界冲突的实质时,传统的国际政治理论越来越帮不上忙。尤其是其中越来越不现实的现实主义理论,顶多只具有部分解释力。忽略了非国家行为体的存在和作用,不可能科学地认识当今的冲突和暴力。     当然,我们不能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重视国家背后的和与国家并存的非国家力量,只不过是提醒人们看到当今世界政治的现实和变化,而不是简单地说国家的作用、军事力量的作用已经让位于非国家的角色了。这是一个日益高度复杂的世界政治。我们的一切透视都可能冒简单化的风险。   中东冲突折射了世界政治的一种趋势:国家与非国家、地区强权(如以色列、伊朗等)和全球强权(美国)、军事和宗教、社会力量、经济财富和政治权力之间复杂的互动。强权政治是这一复杂的世界政治的组成部分,但不是全部。强权政治将进一步受到非强权政治的制约。强权政治过去解决不了中东的问题,今后也一样解决不了。在以色列炫耀武力、大打出手以后,国际舆论、以色列内部反战力量、联合国安理会、各大国和世界主流民众的力量将得到显示。中东冲突只能回到政治解决的道路上。   恐怖主义,文明的冲突还是政治的失败  

《纵横周刊》  萧方   2006年8月14日   《纵横周刊》的主页 http://www.fawjournal.com       8月10日,21名恐怖嫌犯准备从英国希思罗机场登上前往纽约、华盛顿和加利福尼亚等地的主要航班。感谢英国警察,如果不是他们挫败了这场阴谋,也许又是一场"9·11"。据说,为了营造轰动效应,恐怖分子甚至计划同时引爆10架飞机上的炸弹。美国官员指出,如果这个计划成功,将比"9?11"更恶劣。       只是当恐怖袭击成为一种常态时——从美国纽约的"9·11"到西班牙马德里的"3?11",从英国伦敦的"7·7"到埃及沙姆沙伊赫的七连爆,从中东的暴力冲突到印度孟加拉的火车连环爆炸,我们惊讶地发现,虽然安全警戒级别不断攀高,但我们对安全的忧虑却没有降低。因为"恐怖分子只需成功一次,而追求自由的国家需要任何时候都百分之百的成功"。       世界为什么变得这样不安全?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或许给世人提供了一种答案——随着冷战结束,被掩盖的民族宗教冲突开始在全球范围内骤然显现。美国总统布什把这次伦敦的恐怖嫌犯与黎巴嫩真主党、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反叛分子相提并论,认为他们都是要散播极权主义的意识形态。但据英国警方透露,21名嫌犯都是"本土恐怖分子",他们从小生长在西方社会,接受当地文化的熏陶。"文明冲突"难以涵盖一切。       事实上,任何恐怖主义活动,都掺杂着复杂的现实因素。从引发"一战"的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刺杀裴迪南大公,到巴勒斯坦"伊萨克烈士旅"对以色列发动的自杀性攻击,恐怖主义的行为从来都不是没有目的的谋杀,而是具有明确政治目的的"战争"。正如美国宣称"9?11"是一场针对美国的战争一样。       到目前为止,恐怖主义的根源尚没有定论,"压迫反抗论"、"贫富悬殊论"、"宗教对立论"似乎都有一定道理。任何在现实政治中得不到公正解决的问题,都有可能导致冲突的双方中,弱势的一方采取极端手段来打击对手。从这个角度来说,恐怖主义既是一种政治失败的结果,又是一种失败的政治。

  一封停战呼吁书和要求签名书   From: Ricken Patel   Date: Tue, 08 Aug 2006 22:29:50 –0700   Friends,   The ceasefire campaign has been picking up amazing steam, with 70,000 people from over 100 countries signing the petition in just the last two days. The global public outcry of the last weeks is also having an impact, pushing the UN Security Council to meet around the clock on this problem.   We've got just 48 hours before the Council may finally vote on the Middle East crisis. The US government is still pushing for a dubious plan that allows Israeli troops to remain in Lebanon and make some "defensive" attacks. Civilians caught in this awful war need a real ceasefire. Can you help us deliver 150,000 signatures to the UN Security Council by Thursday morning? Please forward the email below to everyone you know (or at least a few close friends!) to help us reach this goal.   Sincerely,   Ricken Patel, Ceasefire Campaign http://www.ceasefirecampaign.org/mo/en.html  

   附文:战争中的以色列,   黎巴嫩战火之耶路撒冷日记(三篇)   XXX 于特拉维夫       2006年7月12日,星期三,晴,耶路撒冷       今天前往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暑校报到。       想起今后几天上网不方便,早起便浏览了一下网上新闻,看见北部边界发生冲突,报道说有两名士兵受伤。想想自从以色列撤出黎巴嫩,尽管联合国早已认定以色列撤出了全部黎巴嫩领土,但真主党恐怖组织仍然不时越界制造冲突,挑起矛盾,每次都以以色列妥协而告终。这次既然规模不大,以色列方面损失有限,估计不会恶化。所以并未特别留心。        中午赶到耶路撒冷,先在希伯来大学Givat Ram校园旁边的五星级酒店办好入住手续,随后进入校园,到暑校办公室报到。        这个暑校每年只举办一个礼拜,年年的主题都不一样,但都是社会人文方面的。主办方依主题从世界各大学选取相关研究方面的一流学者作为师资,每人主持一个半小时的研讨班,包括一个小时的演讲和半个小时的研讨。通常入选的都是成名学者。而我的研究方向上全世界也没几个人,一流末流都是一回事,所以今年滥竽充数,居然也被邀请来主持一个研讨班,深感“与有荣焉”之幸。        其实这个暑校比师资更有特色的是学生,那是从世界各名校选拔出来的优秀犹太裔研究生。今年的二十多名学生几乎都来自哈佛耶鲁牛津剑桥等欧美名校,而且每校只有一个名额,由当地教授推荐录取。不言而喻,这暑校的目的是聚拢世界各地的犹太青年才俊,在享受与一流学者对话机会的同时也加强彼此之间的联络,培养他们对犹太祖国的亲近感。        暑校的待遇也非同凡响,海外来的学生学者都享受免费机票。所有参与者只要愿意,都可以在五星级酒店获得一个星期的免费住宿。早餐由酒店提供,午餐在校园里的一个有相当档次的小自助餐厅进行,标准比我参加的几次接待部长级官员的午餐还高。晚餐自理,不过每个人都获得了高额正餐补贴。为了让这笔补贴不会形同虚设,主办方专门向参加者提供了一份耶路撒冷高档餐馆推荐名单,上面各餐馆的菜式、风格、电话地址一应俱全。        主持研讨班的教师没有报酬,不过考虑到每人其实只讲一个小时,那一个礼拜的宾馆加餐费补贴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授课报酬标准。可惜我俗务缠身,竟无暇充分享受,只能在我的研讨班开课前一天赶到。        下午旁听了一堂研讨课,一方面对相关题目有兴趣,另一方面也想熟悉一下学生的情况。主办方在开始时介绍今天的主持教授,只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某某教授,如果有人还不知道某某教授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教室了。”一句话说得我如雷灌顶,心想这才是大学者的境界吧,那些靠一堆头衔和著作来唬人的学者只好算等而下之了,只是不知还要做多少年苦功,才能当得起这么一句评语。学生们看来都认真预习了指定书目,问题问得精彩纷呈,热烈的讨论在下课时竟无法停止,拖了十五分钟才下课。        五点钟回到宾馆,打开电视看新闻,才知道北方的冲突比最初的报道严重得多:在以色列边界巡逻的以军惨遭偷袭,至此已知七名士兵死亡,两人遭恐怖组织绑架。电视画面右下角的醒目标题文字是:“打回黎巴嫩去!”        给朋友Y君打电话。Y的儿子正在当兵。本来服役时Y走了门路,让儿子在军中某机关坐办公室。儿子知道后跟老爹大闹一场,非要到野战部队去,并且向上级提交了请调报告。几经周折,请求终于被批准,被调到某装甲部队,驻扎黎以边界。事件发生后,Y不知为何无法跟儿子联系上,此时全家正焦急不安地坐在电视和电话旁边,一边打电话四处询问,一边惴惴不安地等待电视新闻宣布伤亡士兵名单,祈祷自己的儿子不在其中。        随后又拨通L君的电话。六年前我认识L的时候,他还是位绝对的左翼和平人士,去年单边撤退时,他是撤退的坚定支持者。不过此时愤怒已经让L彻底改变了立场:“我弄不懂我去年怎么会支持撤退。看来那些定居者是正确的,应该把定居点修到黎巴嫩去。”        随后想起今天研讨课上学生的表现,便觉得还是把课再预备一下的好。于是关掉电视,开始看资料。        太太九点才到。天色已晚,就在酒店底层的饭馆用餐。离开房间前又看了一眼电视新闻,知道黎以边界已经是战火连天。餐馆里的气氛却一切如常,钢琴在流畅地演奏肖邦的优美旋律,美丽的女侍者微笑着抱歉说今天的厨师特色菜已经卖完,于是点了一份烤幼仔鸡,太太点了一份主餐沙拉。连饮料算一算只花掉我每日正餐补贴的一半都不到,而这差不多已经是耶路撒冷最贵的馆子了。起身回房时钢琴忽然变奏《祝你生日快乐》,角落里一桌人家欢声笑语,正在庆祝生日。       2006年7月13日,星期四,多云,耶路撒冷       早起看新闻,知道开战已成定局。以色列民意出现前所未有的一致,除阿拉伯人外,左中右均感真主党欺人太甚,今日不冒北方陷入战火硝烟之险,则明日必遭此辈阴险毒手。       因为要用多媒体材料,遂提前半小时赶到教室。大半学生已到,都在旁边的咖啡室享用咖啡蛋糕。跟学生们随便聊聊,发现虽然都是犹太人,秉性却大为不同,欧洲学生大都彬彬有礼,美国学生活泼大方,以色列学生则是一贯的热情豪爽,围上来抢着告诉我他的哪个亲戚在中国,哪个朋友跟中国联系密切,以跟中国有关系为荣,这是时下以色列的风尚,不足为怪。       研讨课进展顺利。出乎意料的是学生的问题并不多,留出来的半个小时问答时间几乎全成了我跟暑校几位旁听教授之间的问答。讨论极为热烈,直到吃午餐时还有人来继续讨论相关问题。       两百公里之外是烽烟四起,炮声隆隆。校园之内则师生济济,坐而论道,整个上午无一字提及时局。       下午暑校组织旅游。耶路撒冷那些胜地我不知去过多少次了,便没去参加。携妻在Givat Ram校园漫步。这个校园建在耶路撒冷西部的一座山上,东坡是以色列国家植物园。虽然已是旱季天气,校园内仍然奇花斗妍、绿草如茵,苍松翠柏掩映林间小径,实在是以色列最美的大学校园。因口渴找水,忽然想起十三年前初到以色列时,曾在该校园南端简陋的“阿莱夫”宿舍住过一个月,那宿舍旁边有个简朴的小超市,十三年过去,不知那宿舍和超市是不是还在。走到南端,看见宿舍居然还是老样子,那小超市不但还在,而且连内部格局都没什么变化,十三年前放面包的那个角落放的居然还是那种政府补贴的长圆形廉价面包。那时初来乍到,人地两生,又兼囊中羞涩,大米面条都嫌贵,只有这种面包吃起来不心疼,于是天天吃,顿顿吃。如今这种面包香味再次扑鼻而来,把我带回到十三年前的那个八月,仿佛又看见自己在月影稀疏的松林山路间踽踽独行,恍如隔世。       买了两瓶无酒精冰镇黑啤,坐在离宿舍不远的草地树荫下小憩。记起当年进宿舍第一天,迎面的墙上便贴着一条黄蓝色的小标语:“以色列国已到危机关头,禁止卖国!”那是中东和平进程刚起步的时代,反对派也刚刚开始活动,但似乎人人都对前景抱着乐观的态度。十三年过去,无数仁人志士为阿以和平呕心沥血,乃至流血牺牲,然而努力越多,灾难越重,无论对哪方来说,都是和亦错,战亦错;进亦错,退亦错;动辄得咎,无往不败。十三年的努力连个和平的影子都没换来,冲突反而越来越血腥,今日更或许发展成一场全面战争。也许阿以冲突确实标志着人类智慧的极限,我们或许有能力征服自然,却永远没有能力征服自己。也许真如《圣经》所言,这块土地的生生息息乃是鬼斧神工之造化,人的谋略,只能让神发笑而已。       晚上是暑校的结业晚宴,地点在市中心一家有名的烤鱼馆。馆子在旧城区小街一栋两百年的老宅里。小街错综复杂,没开多远就迷了路。在路边停下看地图,一名显然是下班回家的犹太白领停下来问:“我能帮忙吗?”听清情况后,他看了看我的地图,说这一带的街道改造过了,我的地图已经太旧。随后开始解释如何开到那里去。大概是看出我脸上的表情仍然迷惑不解,他竟一伸手拉开后车门,坐进了车里。“走吧,我带你们去。”他说。沿途聊起来,他一天都从收音机里关心北方战况,急着回家看电视新闻。我们一边开车,一边深感不安。他工作了一天下班回家,还急着去看有关战况的电视新闻。饭馆在他回家的反方向,这意味着他把我们带到饭馆后要多走不少路才能回家。“没关系,今天的天气适合走路。”他安慰我们说。车到饭馆,他还指引我们找到停车场,跟守门的阿拉伯人讲好价钱,看着我们停好车,这才匆匆告别,消失在暮色里。       晚宴上师生之间的气氛仍然欢洽如初,仿佛完全没有战争冲突这回事似的。主菜点了一道蒜蓉汁烤红鼓鱼,那鱼段的脂肪留得恰到好处,吃起来鲜嫩无比,香气扑鼻,唯一的遗憾是黑胡椒研得太细了一点,吃起来缺少若隐若现的辛辣感觉。北方战事正酣,不过是两百公里之外的事情。而此刻我坐在耶路撒冷的夜色里,唯一的不满是美味烤鱼里的黑胡椒研得太细。       对面坐的是暑校一位德国教授的太太。聊起来她七十年代初在以色列长达数月的旅游经历。她说那时她在被占领土与以色列本土之间自由出入,如履平地,而且本地的犹太人阿拉伯人也同样自由来往。她在加沙、伯利恒等地都待了不短的时间,那时巴勒斯坦人的生活水平跟以色列相去不远,最重要的是:虽然她有意询问,却几乎感觉不到巴勒斯坦人对以色列的敌意,敌对活动也很少发生,即使发生也多半是外来的武装分子所为。曾几何时,天翻地覆,两边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死敌。看来把这里的事情弄糟并不始于九十年代的和平进程。人类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越做越好的希望,似乎唯独在这块土地的冲突问题上总是越弄越糟,直到不可收拾。       晚宴结束,国外来的师生都成群走向等在两条街外的巴士,当我们开车经过他们身边时,他们认出了我们。虽然刚刚道过别,却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所有人都挥起双手,兴高采烈地向我们呼叫起来。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在战争迫近的时刻,我内心的平静从何而来。举天下之精英而尊崇之,聚天下之英才而教育之,此本中国传统人生第一大快事,也是犹太人生的第一快事!人类的力量,原不在于强悍和凶蛮,而在于理性与智慧。在我刚到以色列时,便有一位长者告诉我说:“以色列的出色之处不在于打赢了所有战争,挺住了所有压力,而在于在几十年的战火硝烟之中仍有能力建成世界一流的大学,进行一流的研究。在这个麻烦不断的小国里,你仍然能够看到有人在研究艰深的中国哲学问题,而且是高水平的研究。”的确,当犹太复国主义在这块土地上尚未建立起一个像样的军事或者政治机构的时候,犹太人就已经建起了一座像样的大学。而当今天你坐在希伯来大学由一流的学生学者构成的课堂里进行精彩纷呈的讨论时,你不会相信两百公里以外的战争会以以色列的失败而告终。这种自信不仅限于眼前,而且包括未来。金钱有易手的那一天,石油有用完的那一刻,真正取之不尽的是人的智慧,是眼前这个让人流连忘返的课堂。人或许无力改变神的诅咒,但当他面对另一个人的时候,未来把握在他自己的手中,把握在他自己的智慧之中。       2006年7月16日,星期天,晴,特拉维夫       半夜到家,倒头便睡,上午被电话铃吵醒,拿起一听,是老欧。电话显然是从街上打过来的,远远的似乎有救护车或者警车的鸣叫。       “我在海法呢。”老欧说。       “海法?”我还睡意朦胧。       “你没听新闻?真主党的火箭打到这儿来了,刚才收音机里说死了九个人。”老欧说。       “那你还在那儿干什么?”我开始醒过来了。       “无所谓,我打电话根本就不是为这事。你能不能打开《老子》,我有个问题问你。”老欧说。       海法、火箭、伤亡、《老子》,弄不懂这些东西怎么扯到一块儿了。不过我打开了《老子》。       “六十四章。”老欧说。       原来老欧今天约好跟一个朋友讨论《老子》,到了海法,突然想起六十四章的那几个“其”字不知道怎么解,为了在朋友面前露一手,便给我打了这个电话。       那时海法的街头已经空了,居民早已躲进掩体,饭店商场均已关门,真主党的火箭随时还可能打到。老欧却在空旷的街头给我打电话,讨论了半个小时的《老子》第六十四章的那几个“其”字。       于是恭录《老子》六十四章如下: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泮;其微易散。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为者败之;持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持,故无失。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自然而不敢为。”   -   当代国际关系中的社会达尔文主义   如何走出“落后就要挨打”这一条血淋淋的铁律   在凤凰卫视《世纪大讲堂》上的演讲(选段)   蒋庆   2006年7月24日        儒学在当今中国的第六个用处就是通过儒学奠定中国现代化的道德基础。大家都知道,我们中国近代以来,进入了一个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西方社会达尔文主义规则支配世界的国际生存环境。一百多年来,救亡图存、富国强兵成了中国近代史的最强音。我们的国歌就最典型的体现了这种最强音。这是因为中国只有富强才能避免挨西方打,而落后就要挨打,正是中国在近代史上发生的最悲惨的事情,但落后就要挨打又是最现实的一条血淋淋的铁律。       大家想一想,落后就要挨打,就像我们两个邻居,我们住在一起,你的个头比我大,我的个头比你小,我这个小个子人一出门就要把你这个大个子的人打,这个有没有道理,有什么道理?一点道理都没有。在这种背景下,追求国家富强就必须走西方现代化的路,但是按照中国的文化观,西方现代化的路是中国圣贤文化所反对的以力服人的霸道的路,是不道德的路。中国人本不想放弃自己的圣贤文化,走现代化的路。但是,人家已经打到你的门口了,迫于救亡的压力,中国人非常不情愿地被推上了现代化的路。       所以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有研究中国现代化的学者曾经说过,中国的现代化是被诅咒的,因此,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的现代化只具有反抗帝国主义侵略的底线公正的意义。而不具有更高的道德意义。因此,在国内只有用儒学所体现的道德精神来指导、规范,或者说提升中国的现代化,来作为中国现代化的基础,中国的现代化才不会偏离道德的方向。才不会因为财富的增加,现代化变为腐蚀中国人人性和败坏中国民族精神的负面的力量。从而,中国的现代化才具有超越单纯的追求物质财富的更高的道德意义。       此外,在国际关系上,只有通过儒学奠定中国现代化的道德基础,中国的现代化才会从以前追求底线公正的消极力量。就是说从单纯的救亡图存的力量,变成改变西方社会达尔文主义规则的积极的力量。也就是说,变成实现王道理想的力量,从而才不会因为中国最终国力强大以后,按照西方的霸道规则行事而称霸世界。这是因为儒学的理想就是要建立一个道德的世界。表现在国际关系中,就是要建立一个以德服人的道德的国际秩序。把国际关系比拳头大的动物规则,还原为讲道德的人类规则,这个是托尔斯泰的话。最后建立一个道德的天下,这也就是儒学的王道理想,是中国历代儒者为万世开太平的伟大抱负。       这样,以儒学道德精神指导中国的现代化,就担负了改变西方不合理,不道德的现代化的历史使命与道德使命。为最终打破国际关系中“落后就要挨打”的铁律奠定了道德基础。由于西方文化中没有“为万世开太平”的文化基因,改变西方现代化不道德因素的任务就历史地落在了儒家文化的身上,具体落到了儒学的身上。从这你可以看到,当今中国复兴儒学,不仅可以解决中国的问题,也能够解决人类的问题。而当今人类最大的问题,就是国际关系中的社会达尔文主义问题,用中国的话来说,就是霸道的问题,所以,复兴儒学不仅具有中国的意义,也据有全人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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